2008年7月13日

2008 Turkey

2008年五月我去土耳其
今天想念的,是旅行中突發的小分支。

那是一個葡萄藤下的小回憶。藍天白雲,樹影鮮明,頭上的綠葉明亮透徹,氣溫在有無影子間,明顯差距。特意避開人群,走在安靜石板路上,睜大旅人的眼,好奇東瞄西探。陰影深幽的鄂圖曼老屋裡,緩步走出一個同屬舊年代的黑色老嫗,不,是老奶奶。該是每天的習慣,晨間步出屋外,就著屋簷下的木頭長椅,坐定,眼神沒有聚焦。椅面油亮,是屁股磨出來的光滑。我隨口問了,也將坐在她的身旁,只是累了。時光在她身旁,恍若停滯。傳統的黑色伊斯蘭婦女,黑紗罩袍從頭包到腳,露出的臉龐,雋刻著歲月深紋,藍色的眼珠,附上乳白的濃濁,這個型態像極了記憶中的奶奶,已逝的96高齡的祖母。

清晨的涼爽早已蒸發,我煩躁脫下黑色毛衣。身旁的老奶奶,突然轉身,言語不通的比劃著她的衣袖,指著天上的阿拉說不行,不應該露出手臂。乖順得(或者習慣的敷衍)如同對待自己的祖母,把外套穿回。老奶奶衝著我微笑,皺紋撐開的無齒的笑容,像個快樂的小女孩。我卻突然哀傷自己只是個過客,一個突然興沖沖而來,只停留幾個小時的不相干旅人。

起身將走,奶奶問我要不要買他孫子採摘的櫻桃,一斤四里拉,我說好。對祖母順從的習慣,在飛了十幾個小時的土耳其也適用。在我的認知,這櫻桃賣相極差,紅的、不紅的、紫的、紫過頭的、裂開的、發霉的,這是我買下的第一袋土國櫻桃,酸甜滋味在心頭。提著多出的一斤櫻桃,掛在手腕的數位相機變得沈重,問老奶奶要不要讓我拍一張照片,她指著阿拉(天空),搖搖頭。也好也罷!拍照,有時變成我旅行最大的負擔。

這個據說七百年來不曾改變的村莊,其實耕牛已經換成鐵牛;大型遊覽車,駛在幽靜的、不宜車輛的石子路,帶來不同人種的旅客。過去七百年,應該不是這樣。不變的是山裡幽居的老人,仍舊虔誠、淡然。
回到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,我更想念那個鄂圖曼老村莊,葡萄藤下,時光悠悠停滯、微風輕拂的早晨。沒有老奶奶的照片,以此記之。